南雀

我仍将前行。

【主宝岚】未老/中短已完/

太棒了……/词穷

零矢铭:



【宝岚】未老

*刀片玻璃渣辣椒水【】

*深沉的倾尽所有的爱

*ooc我先干为敬 极致意识我流




再深再长的喜欢,都会有终结的一天



1.

张楚岚还是结婚了

对方不是异人,是个普通姑娘,连炁这个字都不太念得,长相和陈朵有些肖似的清秀,和宝宝却半点不像

徐三想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但大家还是热切的帮他筹办了婚礼,礼都俗套,公司包了全程的支出,临时工组给他挂了三天微博头条,而天师府送的是些奇珍异宝,即使对张楚岚最终仍未继承天师之位怨念极大,该来的老前辈都来了,就连全性都偷偷送来了贺礼,领着礼盒的夏禾挽着小师叔的胳膊打了个转,躲过了他要敲自己脑壳的手

新娘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异的人和事,兴奋得直叫叫,她和楚岚差不多大,年轻的脸庞肌肤莹润,察觉到不少人朝她盯来,她用手捂住嘴,露出一个嘻嘻的笑脸来,指尖带着点喜色的红

贾正亮踩着飞刃把花从半空撒下来,零碎的瓣落在新娘的发间,她的发正当年华的乌黑,中式的婚礼大红的盖头,她盖着但不显艳俗,突兀的是那花瓣,它意外的,没有那样浓烈,在一片的喜色中显出寡淡,好在张楚岚一抬手,轻轻的就给抚掉了

冯宝宝,不,是张宝宝才对,她搁在正席上坐着,却不安分,时不时扯扯衣领子,眼神总往新娘子身上飘忽着

宝宝入了张家的籍,徐三想着自己一开始为了让她接近张楚岚,不就给她整张楚岚姐姐的身份,这命运还真是玄乎得不行,八百年前八百年后又成了一家人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

张楚岚给各位师爷敬茶,顺着辈分依次下来,最后是宝宝

可她早就失了神,在那大喜的盖头上,目不转睛的

他轻轻的喊了两声“宝儿姐,宝儿姐”,她都没点反应,新娘是个好脾气的,徐四挤过人群到宝宝身边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的肩,她的眼神才又有了焦距

“哎”

她应到

其实早前张楚岚就带人家姑娘见过宝宝了,大概是张楚岚帮宝宝转户籍的时候,还是他和那姑娘刚交往不久,徐三亲眼见着,张楚岚带人回来像带媳妇儿见妈,宝宝啥也不懂,姑娘跟着楚岚喊“宝儿姐”,她也是这样,轻轻的

“哎”



2.

这场婚礼过得很快,也许大家脑海都还记得,之后宝宝算是真正搬离了公司搬进了张家里,说是张家,不小的房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三个人住,张楚岚说,以后有了孩子,就会热闹许多

真难以想象这是不摇碧莲说出来的话,诸葛青想,婚礼时他和王也坐在前桌,痛饮一场,大醉伶仃,王也这老道半杯就倒了,胡乱的要去钩同样醉醺醺的张楚岚的脖子,诸葛青扶着他,卧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肥猪压顶,赤着脖子大声嚷嚷

张楚岚啊张楚岚,没想到当初你这个月下遛……

“嘘”

被钩着的人忽然猛的伸出手把那肥猪嘴堵了个严严实实,眼底清澈,仿佛半点酒意都未沾得过

他笑着,笑得胡七八倒歪咧咧的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唇边,叹息般的呼出一声

“嘘”

诸葛青看得分外清楚

“月下什么?”

新娘子好奇的探过脑袋

“月下吟诗”诸葛青说“这可是我们碧莲居士,张楚岚”

张楚岚对他也笑了一下,他没怎么理会,勾了勾旁边的王也“哎哎,老王,你说是不是”

王也抬起脸对新娘子肯定似的客套一笑,“那当然”

张楚岚在护着她

王也觉得变扭,他总觉得被这样护着的不该是这个姑娘,可一路过来,张楚岚是怎样的人,王也不敢说全看透了,他一直记得那天的内景,那火光炽大烧疼了人的眼,却烧不尽眼底的清

是不轻易也不随意

“是月下遛鸟哩”

这才对嘛

他们都赞许的往那声源望去,冯宝宝不知道什么时候脱了那粉杏的旗袍,身上披着徐三的外套,晃荡着,悄悄的越过所有人,不知道往哪去了



3.

张楚岚的第一个孩子生在次年夏天,满月的时候,大家五湖四海的顶着同一个火炉似的太阳也都来了,徐三四下寻找宝宝的影儿,才发现她坐在怀抱着小小婴孩的新母旁,四周裹着人,他第一次觉得,宝宝瘦小得还真像个宝宝

徐三心里生出些不舍,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觉得自己得找张楚岚说些什么,却发现徐四早在那问着了

“楚岚啊,你的这胖小子想好名字没,没想好我给你想一个?”

“可不劳烦四哥了,早想好了,叫张护宝”

“……我怎么听着像支付宝”

大家都笑起来,包括那初为人母的张家媳妇儿

徐三重新朝宝宝的方向望去,她低头,很努力很认真的逗着那叫作护宝的孩子,孩子无意识的握住了那根晃悠着的细白的手指,紧紧的,叫人都舍不得抽出来

反正宝宝没抽出来

她一直低着头,也不明白那孩子还看不懂,忽的对着做了个鬼脸

徐三忽然听到,自己心里,有尘埃落定的声音

他背过身,朝徐四甩甩手,走去阳台,给自己点了根烟



4.

张护宝三岁的时候多了个弟弟,叫张佑宝

正在张楚岚三十岁的时候,那一年,小师叔接了天师的位置,夏禾,死了

他上龙虎山的时候,带着的是宝宝,他媳妇儿是个明白人,抱着吮乳的小儿子摆摆手说,诶呀,你和宝儿姐去吧,反正我没什么能耐,也不懂这其中,弯七八绕的

张灵玉没什么变化,依旧眉清目秀丰神俊朗,肤色素白,只是头上系着的一条白布子遮住了额间一点朱砂红,张楚岚和他寒暄,宝宝站在一旁,有点像个小姑娘,插着口袋,看着小道童穿林越门,脸上都是孩子气采

夏禾的尸体掉在山涧,找不着了,张灵玉索性在崖边立了块无字碑,谁也摸不着他什么用意

“小师叔节哀”

张楚岚说得有些干巴巴的

“喏,节哀啊”

张宝宝依旧有样学样,语调平淡,声音里也有些干涩

张灵玉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慢慢摇头“不必,我无碍”

就此别过

出龙虎山也只有悬崖那一条路,两端系着绳子,张楚岚走上去早已稳稳的如履平地,宝宝也是,他们一人一条,他走得快些,到尽头时到另一边向她伸出手,她没领情,手仍在兜里揣着

他也不尴尬,自然的抓了一把空气连着手也放进自己兜里,架势慢慢的颓了,颓成那年龙虎山上,还要宝儿姐埋人罩着时一样

张楚岚走在后面

宝宝听到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宝儿姐,你还怪我呢”

她停住了脚步

“嘛意思”

他也停住了脚步

冯宝宝回过头,黝黑的眸子里他的影子像被绞进漩涡的青鸟

“张楚岚,这是你自己要走的路哩”

这会儿她倒是向他伸出了手

张楚岚紧紧的握住了只手,三十岁的男人露出一种可怜兮兮涕泪泫泣的狗类表情,呼喊着

“宝-儿-姐-”

下山的那条路绵长,周市繁华,天苍空野,他们一次也没有回头



5.

三儿子助宝出生的时候,张楚岚三十三岁,诸葛青已经快四十了,整天被家里逼着相亲,其家门曰,武侯奇门,要绝后了

王也倒是乐得轻松,他有兄弟,他爸早有孙子抱,喜不喜欢是另一回事,他实在闲得不行的时候,甚至会特意从北京飞过来,和瞎跑跑的诸葛青一起,来张楚岚这,逗孩子

诸葛青孩子抱得娴熟,诸葛白出生后,他算是弟弟的半个老妈子,王也轻轻的捏孩子的鼻子,那小儿子抽抽噎噎的,张楚岚卯足了劲拍他的手

“诶诶诶,捏什么呢,可别把我儿子捏成你个牛鼻子”

“诶哟,张楚岚,你这嘴许久不见日渐犯欠”

牛鼻子道长皮笑肉不笑的,不过手是真收回去了

“道长您不是下山了?自己生个捏去”

张楚岚小心翼翼揉揉孩子的鼻尖,诸葛青笑眯了眼,却在此刻陷入长久的沉默

王也支着手托着腮帮子看着他,等着他,顺便看看张楚岚狗嘴里还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但张家媳妇忽然敲敲门,走进来笑着跟各位打了声招呼,温温柔柔的,把孩子抱走了



6.

等到第六个孩子的满月宴时,年过半百多久的徐四终于忍不住了,这些年他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头发本来就浅色的,如今看来更加的花白,让张楚岚心里都忍不住生出点酸涩

“你小子可以啊”他的手指戳在张楚岚脑门上“这些年赚的底子都拿去给国家抵超生费了吧”

张楚岚嘿嘿的笑,四十多岁的男人,笑起来早没有当年那样意气风发

“这个封底了,不生了”

宝宝拉着护宝的手进来了,十多岁的少儿郎,有他父亲的聪慧,也有他母亲的纯真,更重要的是不知像谁他爱黏宝宝黏得紧,虽然户口本上写着张宝宝了,张楚岚却没让孩子管她叫姑姑,而是一字一句的,都纠成“宝儿姐”

徐四有时候也不懂

“你的六小子叫什么名字?”

徐四猜着,怜宝?不对,那是四姑娘的名字?顺宝?那是老五了

“叫如真”

“不带宝了?”徐四开了个玩笑,他打量着自觉的从自己口袋里顺出烟去的张楚岚“这回是什么意思”

张楚岚嘿嘿笑了

“万事如意,美梦成真”


7.

人生苦短,白驹过隙

徐三躺在病床上想,不自觉间花开花落,自己也走到了当年父亲那个地界

托宝宝不知从哪搞来的安眠香,他睡得很好,也感觉不到什么病痛,只是夜长多梦,他总梦回那场喜气洋洋的,张楚岚的婚礼

花还没开始撒前,其实他是有问过他的

“张楚岚……你真的喜欢人家姑娘吗?宝宝你打算怎么办”

徐三不用多想,也知道自己的口气多像一个姑娘被退了亲的媒婆子

但他很平静,很认真的看着张楚岚的眼睛

对方仍笑着,眼皮耷拉着,扯扯嘴角,就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她……我是喜欢的,宝儿姐,也永远都是我的的宝儿姐”

“张楚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三皱眉了

“三哥,我们都说好了,宝儿姐的身世,绝不能让她知道,她这前半生,苦够了”

“所以呢,你这是打算让她后半生也苦下去?等你死了,等我们都死了,再剩下她伶仃孤苦一个人?”

“三哥”梦里的张楚岚,记忆里的张楚岚,从来从来都没有那么认真的看过他的眼“徐叔也是这样爱宝儿姐的”

“我把她的户口迁到了我户口上,她想要家人,我来当,我一个不够,就给她养出好多个,不管她今后的路再多长,有我也好,没我也好,总有一个会像我一样喜爱她的人,未老”

他说的是喜爱啊

徐三忽然觉得自己挺失败的,或者说,老爹也输得一塌糊涂

他嚅啜着嘴,张合了半响,最后只淡淡的说了句“这对你要娶的姑娘不公平”

那时徐三早早的转过了头,不再看张楚岚的眼,可在梦里,他始终不忍转过身去,因为那迟迟的笑容太过的惨谈,以至于他以为,这个人的五官的要化掉了,化在冰凉的眼泪里,化在无边又绝望的决然上

他的声音清晰,他的淡笑历历在目

他说

“对我来说……也不公平啊”



8.

张楚岚的媳妇并不讨厌冯宝宝,相反的,对她喜欢极了

冯宝宝长得漂亮,虽然总有点佝偻着背的,头发也老不爱梳洗,结成一块一块,她嫁过来后常帮她打理,私底下有时候并不叫宝宝作“宝儿姐”,而是更亲昵些,直接喊“阿姐”

“你为嘛子不和张楚岚一样喊我宝儿姐”

有一天她给宝宝梳着头,宝宝的问题突然而然,对方的眸子黝黑,她的影子陷进去像被绞入漩涡的青鸟,她愣了好一会

“姐……宝儿姐,喊阿姐在我家里那边,是关系好,亲亲近近一家人的意思咯”

那头糟糟的头发终于理顺了,紫檀木的梳子一梳到底,她没留意,稍尖利的锯齿离手不过半星点,她看着自己的手腕,覆于其上的,是一只更细白的手

及时的保护了她

冯宝宝看着她的脸,稍微有些仔细的,低低的不知嘟囔了什么一会后,说,“好像以前也有个人这么喊我哩”

“宝儿姐姐,你有过妹妹吧”她挺好奇“我看你记性一直不太好,等护宝断奶了,我再给你煮煮核桃粥”

“呜哇、呜哇”

张楚岚抱着自己嗷嗷待哺的大儿子进来了,看到妻子在给宝儿梳着头,他又往门缩了一缩,宝宝站起来,往旁边坐了,他才赶紧把儿子递过去

婴儿吧咂嘴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她不害羞,任由宝儿伸长脖子的好奇的张望,张楚岚倒是生出些不自在来,这边扭扭脸,那边挠挠头,总之,在他准备撤出房间前,冯宝宝忽然“嚯”的大叫了一声

“我晓得哩,是狗娃子他媳妇儿。”

张楚岚吓了完全摸不着头脑了,他转向奶着孩子的妻子询问“你和宝儿姐刚刚聊什么了”

她还没接话,宝宝先开口了

“她以后能管我喊阿姐哩”

“啥”



9.

王也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期待他开口,说出自己一直想说的,却也想埋在心土里等这个潮湿的春天过去,慢慢烂掉

“那就生个呗”

他想说

诸葛青眯着眼,他倒不会看不清,若是看得太明白,才叫痛眼睛呢,从那脆弱神经一路蔓延下来,不知怎的就痛到了心底,无可回转,痛彻心扉

他没说

他们都没说话

这一瞬间太过的寂静与漫长,等到王也醒悟过来,觉得自己像是误入聊斋,被狐狸迷了心智,千百年千百年的轮回,去痴苦的等待

他们将为彼此耗尽一生


10.

张护宝,张佑宝,张助宝,张怜宝,张顺宝,张如真

这寓意张狂得明目张胆,懂点事的人都不需要花什么心思才能明白,徐四数了好几遍,保护,保佑,帮助,怜爱,顺从,全有了,非要差点什么,就剩下没生个七儿叫跪舔了

张楚岚,可真厉害

他可没法想象,自个叫什么顺宝的,那徐三可得改名叫顺溜,兄弟俩才勉强搭点

叫徐如真还凑合些

就是不太懂什么意思

“是万事如意,美梦成真”

徐四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胡子有些扎手,他好久没得刮了,在兜里胡乱的摸一把,钥匙沉甸甸的,他找到本田的,带上饭盒开车到医院看徐三去了

鬼才信那碧莲的话呢


11.

近来梦多,多得连张灵玉都受不了,脑壳隐隐作痛,闭上眼睛,她的话语柔媚尖细如破壳的尖锥,发麻的头皮被砸出发丝细的裂隙,毒就是从那蔓延至的六经五脉

“好久不见……你胖了!”

这一句是砒霜

“这又翘又结实的大屁股,我真是太想念了!”

这一句是鹤顶

“张灵玉,和我在一起到底错哪里了,值得你这么折磨自己”

这一句是翵毒

他们离得最近而又遥远的那一次,是在张楚岚的婚礼上,她穿着和冯宝宝一样的旗袍衣裙,粉艳艳的,但她们并不是伴娘,夏禾或许连正式来宾都算不上,他听得到,她跟冯宝宝说,衣服是她偷拿的

这倒很像她会干出来的事

他想

很像

越来越长久她在自己心里的定义就越来越模糊,最后凝格成件桃花旗袍

婚礼全程她都站在自己和老天师身后,安静得像个摆设,跟他的玩笑话也没有,脊背挺得笔直,他稍微的思索过,那样的挺直是多少冷夜里孤寂塑出来的

张灵玉总不相信,夏禾在夜里是有旁人暖着的

她的唇线抿成平淡的一条,笑得时候也只是微微的抬了,端庄又内敛

这不像她的笑

他想

不像

新娘子给冯宝宝敬茶的时候,她忽然从自己身后跑开了,张灵玉的手脉突的一抖,那粉发上下翻飞,许少花瓣钩挂其上,他不能伸手,只能看着风,将它们吹来,又将它们吹去

她跑到了冯宝宝那

在梦里,张灵玉听得格外清楚,一字一句如往昔月圆花好,青梅竹马,历历在目

“诶诶,冯宝宝,你羡慕不?”

夏禾垂着脑袋俯到她耳边,她的头发也垂落着,糅合进那一片片的粉艳,说话像呵气一样的缠绵

“羡慕啥子”

“那可是张楚岚,张楚岚结婚了”

她强调着,尽管对方毫无波澜

“又不是我结婚哩”

“看得可真开”夏禾伸了伸慵懒的腰,她的背又挺直起来了“我羡慕死了,我也想过要结婚的,可是我害怕,怕被这人世间的规矩牢笼束缚死了,还是下了山好,有翅膀的鸟才是最自由的”

“和我有啥子关系”

“和你当然有关系,冯宝宝”在雀跃着回到张灵玉身后前,她再一次垂首,低低的说

“这是我们这些野鸟,都求不得的”



12.

徐四来的时候,徐三还睡着,双手交复的放在胸口,他把那双手轻轻挪开了,据说那样的睡姿容易迫压心脏

那场婚礼确实挺糟心的,他们之间由大红的花球垂连着,新娘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奇异的人和事,兴奋得直叫叫,她和楚岚差不多大,年轻的脸庞肌肤莹润,察觉到不少人朝她盯来,她用手捂住嘴,露出一个嘻嘻的笑脸来,指尖带着点喜色的红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徐三在梦里想着,想更早些的,找到那时候记忆里的宝宝,想着以后张楚岚这龟孙子都有儿子了,还带着宝宝去给他做便宜保姆

操)他妈的张楚岚

徐三在离这对新人,最边远的角落找到了冯宝宝

她仰着脸,贾正亮在天上飞着,她大概在想着,这人像只鸟,能不能给打下来

也可能是在想怎么还没撒花呢

徐三想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落下来的花飘在了宝宝柔软的额发上,偏偏的顺着弧度划下来,她看着也就和张楚岚差不多大,多年未老的脸庞肌肤莹润,她用指尖捏住那片花瓣,拿下来放在眼前细细看了好一会,才蹲下来,轻轻的丢到地上

徐三终于明白那似曾相识的感觉从何而来,于此同时他感到镜片上有潮湿的热气

那新娘,有正当年华的乌黑的发,大大的清澈的眼睛,脸庞肌肤莹润,逐渐的,都和穿着桃花旗袍的未老人重合了,她的脸深深的埋进了双膝间,谁也看不清她的脸,她的神情

他会以为那是宝宝

披着大红的盖头,挽着张楚岚的手的是冯宝宝,那样畅快的笑,直爽的叫,那花瓣突兀的落到她头上,它意外的,没有那样浓烈,在一片的喜色中显出寡淡,好在张楚岚一抬手,轻轻的就给抚掉了

那滔天的锣鼓声都要远去了

徐三走过去,拽着梦里人的手,想把她带起来

她固执的死不抬头,他只好也蹲下身去,轻轻的喊,“宝宝?”

她一声不吭,连那轻轻的回应都没有了

他等待着,试探着,看到了

只有那桃花旗袍

一花一叶,尽过水泽

此世不涸




13.

诸葛青选来选去,最后还是选了傅蓉

虽然他家里人是不怎么满意,但总比看着诸葛青熬成诸葛墨绿好,而且诸葛青说,她也算半个知根知底的,好过那些大家闺秀,连稻草灰堆都没睡过

诸葛青的婚礼定在下个月,王也给他算的,那天确实是大吉,真真切切的良辰吉日

他将那婚帖撕了个粉碎,洒到窗外,整个人向后倒了,埋进柔软得几近窒息的绒被时,王也想到了张楚岚的婚礼

“嘘”

被钩着的人忽然猛的伸出手把那肥猪嘴堵了个严严实实,眼底清澈,仿佛半点酒意都未沾得过

他笑着,笑得胡七八倒歪咧咧的竖起一根手指封在唇边,叹息般的呼出一声

“嘘”

王也听诸葛青说过张楚岚那糗事,想想那种事让人家新嫁娘知道确实不太好,所以他顺水推舟的含糊过去了

王也只是觉得变扭

张楚岚该护着的不该是这个人

诸葛青该护着的也不是那个人

碧游村的夜显得比任何地方都要漫长,那火也烧得也长久,区区一个人,渺小的身影像是要被火烧融一般,偏偏影子又被映得那样高岸伟大

“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决定都是先为自己着想的……”

那你那个时候,装什么圣人

王也在内景推算过自己和诸葛青的未来,无边际的幻境空寥,生无一物

他忽然羡慕起冯宝宝来,也不知道当初张楚岚究竟问了什么关于她的问题,那火光如此炽大危险,逼迫得人喘息不能,却又那么热那么热

其实张楚岚算是听劝了吧

王也没法去想,诸葛青将要牵起别人的手,可张楚岚做到了,他选的那条路,足够聪明也足够平稳,只是需要太多时间,需要万事万物都得俯首向冯宝宝称臣

可他还是做到了

只是需要把冯宝宝远远的,远远的甩到身后,作饵的人,早早先走

王也忽然觉得不变扭了

原来没变过

真是不摇碧莲

骗子

他想着,诸葛青笑得弯眯眯的眼,抱着孩子的样子,站在覆山的火前的样子

都是骗子



14.

“夏禾,你再逼我我可动手了……打你,我想很久了”

一刀

“夏禾,算我求你了……走吧”

一刀

“是我一念之差,铸成大错”

一刀

谁说色是刮骨刀

夏禾想,她看情才是,情伤的话一字一句刮在身上,剜心的痛

血从她的胸口不断的漫出来,两个孔,仿佛一个进血一个出,往复循环,生息不断了

夏禾上龙虎山,并不是为了寻求庇护,张灵玉也不会护着她,他那样高洁耿直,自己只是他的“脏水泥”

夏禾是为了最后再看他一眼

全性必死,她早就想过自己的结局,杀过人没杀过人都无所谓了,所谓名门正派,就是喜欢给他们邪门歪道再多加点罪名头

她到了那条山涧,绳儿在夜风里吹得晃晃悠悠,轻飘飘的,她的身子也是,夏禾知道自己过不去了,她勉强站稳了,撑着嗓子大喊

“张灵玉!张灵玉!你这个死牛鼻子摩羯佬儿”

“张灵玉,张灵玉”

“张灵玉”

她的声音柔媚不了了,满腔的英气腥涩,声调高昂辗转低哑,惊起林中鸟,它们有翅膀,它们飞成一线,它们能向着山樾飞越,飞到疲累无所依的时候,它们甚至还能停在那灵玉真人的肩头,他莹润掌心捧着的碎米,被那小小的喙啄去

“这是我们这些野鸟,都求不得的”

夏禾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如野鸟呢

她捂着疼痛的心口,那山涧深邃不见底,久久无回声,身后的追赶声却提提踏踏而来,惊起的不止林中鸟,还有叫喊着除全性妖女的人

夏禾多想自己真有翅膀

坠落的时候,不管是万丈也好,千尺也罢,那黑暗不过一张编织好的床,她陷进去,安然睡去,人世走一遭,已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冯宝宝不羡慕,可夏禾羡慕冯宝宝

有张楚岚护着,又能有那么无尽的路可走

她却死在涧底,骨翼皆断,也久久无回声




15.




得知夏禾死讯的第二天,张灵玉就刻了那块无字碑




说是刻,其实上面的字旁人都看不到,这碑,是张灵玉给夏禾的,只有夏禾的炁运转进去才能显出字来




他不信夏禾死了,没人比他更知道她是怎样聪慧的人,要说她会因为被人追杀而死,倒不如相信自己与她之间清清白白来得爽快




他将那碑立于崖边,等着她哪天爬上来了,就能明白了




不久后张楚岚带冯宝宝上山吊唁,张灵玉记得,初来龙虎山时,他们穿着哪都通的工作服,张楚岚当初确实一副小弟嘴脸,一车车的鬼心思,现在却有了兄长模样,却也没敢走在她前头




“小师叔节哀”




张楚岚说得有些干巴巴的




“喏,节哀啊”




张宝宝依旧有样学样,语调平淡,声音里也有些干涩




张灵玉看着他们,忽然笑了,慢慢摇头“不必,我无碍”




他转过身就要走,手无意识的揪着胸前衣帛,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若灌了铅这一说是真的,从山门到崖口这一路,张灵玉都在想,自己身后是不是落尽黑灰




但他不想回头去看,也不必回头,那遥远的来时路漫道呜呼哀哉,人人都爱说,节哀,节哀,何哀可节?人世走一遭,已不由心,身又岂能由己




夏禾没死




他想




一定没死




可那去时道也一并漫长,张灵玉未走到崖顶,他远远的望去一眼,那石碑今日依旧无字洁白如新,在光下明亮如白昼残星




张灵玉转身就走了




他看着地




泥下有新芽撑着,土面微微拱起,却像一座座小小的新坟




没有黑灰




他想




原来真没有




只有野雀儿停留在他的肩头,张灵玉轻轻搔碰它小小的喙,它眷恋了一会,飞了,他没看它飞去何方,那尖利的爪刮着石碑,沙沙的声音微不可闻




那碑上的字缓慢浮现了




吾妻夏禾




之墓








16.




“你那小师叔,笑得怪人哩”




冯宝宝拿着支糖葫芦,这黄油纸包的甜物,龙虎山下挺多,其他什品也样样都有,张楚岚给她付了钱,扶着稻草扎的老爷子吆喝着“两位走好哩”




天蓝蓝风青青




他撇过脸来笑嘻嘻的




“宝儿姐,你什么时候也关心起旁人来了”




她咬破了糖皮,被酸了一口,“唔”的一下后,便“哇哇”的举着糖葫芦棍往更低的山路跑去了




“因为天地蜉蝣一家亲哩”




张楚岚追着她,也跑




冯宝宝跑得就是快,她还年轻,活力得不行,要是再给她把铲子,她能跑上天




张楚岚追不上她了,摔了个狗吃(屎








17.




张护宝18岁的时候就真正接了老爹的职,已追随宝儿姐为己任,大学也选的本城里读,方便宝儿姐随叫随到




但他十岁以后,宝儿姐便很少再喊着他一块玩了,大约是觉得他长大了,功课也多了起来,而稍年幼些的佑宝得到了更多的照顾




张护宝想念和宝儿姐弹弹珠,打手柄的日子




张护宝喜欢冯宝宝




他从小就知道,冯宝宝并不是老爹的亲姐姐,她不会老,也不会死,但家里没人觉得有违天理,他就希望她一直活着,全家福里十八年前她一头正当年好的乌发,十八年后老爹两鬓斑白她还是那个样子




最好八十年以后也是




张护宝想着自己老了以后还跟着宝儿姐身边的样子,可能会像宝儿姐推着徐三伯伯的轮椅一样




张护宝和老爹说过,他喜欢宝儿姐,老爹嗤笑了一声,用一种极其不屑的眼神左右横视他片刻,可说出来的话是极其落寞了




“谁不喜欢宝儿姐”




他想了想,好像确实是,上到老老天师,下到变态肖伯




张护宝读的金融专业,后来走了经商这条路,老爹夸他脑子灵转,天生招财命,以后要是娶了隔壁风阿姨的女儿,就能给宝儿姐赚那么一辈子的衣食无忧




是宝儿姐的话,这一辈子也太长啦




张护宝36岁才结的婚,倒没娶风阿姨的女儿,因为老爹后来又改了口,说那姑娘心思不纯,新娘和张护宝的妈一样,是个不练炁的普通人,他结婚那天宝儿姐正坐在正中的席上,打理整齐了,一身清爽,明明亮亮




新娘给她敬茶,她轻轻的,“哎”了一声




张护宝都没见过那么温柔的宝儿姐,眉眼弯弯,虽说并不是在笑




撒花的是他的三弟,控着风,一场场的,如仙临,王也叔认了助宝做义子,风门奇后,终归没有失传,而青叔和蓉嫂多年无所出,索性将武侯奇门也偷偷渡给了三弟




三弟在这上面有天赋,也不知是像谁的




张护宝想,他看着也叔青叔勾肩搭背的,互喊着“老青老王”,却感到有些陌生了,熟络不再,非要说还要有点什么,就是对三弟都宠爱




二弟佑宝只待到了天地词后,便得赶回龙虎山上去了,他早早就学了金光咒和雷法,上山做了老师叔的闭门弟子,不出意外,就是下一任天师继承人了




怜宝和顺宝则一个跟了三伯四伯,一个被去了风家,如今只剩下他和如真还留在宝儿姐身边




如真还小,所以有时候张护宝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他也跟老爹说过,老爹就指指宝儿姐有时还是喜欢挂脖子上的那串大红塑料珠子




“猜猜,多少钱”




张护宝不想猜,他知道答案一定惊人,他就哈哈脸,“您直说吧”




“八万”




张护宝觉得会赚钱真好




张护宝的第一个孩子叫张伴宝




深夜里孩子哭闹,媳妇累得起不来身,他独自前去,看到宝儿姐已抱着孩子坐下哄着了




她唱着黄杨扁担,小小的婴孩究竟懂不懂,哭声都也在那低声柔语的哄唱里平了下来,她黑发凌乱未梳,垂到孩子嫩嫩脸上,看着就有些痒痒的,宝宝抽手,撩开了




“张护宝,你瞅啥呢”




他赶紧拍了一下自己的脸,清醒了,跑过去,将孩子抱过来了,没话找话的说




“宝儿姐,我小时候你也是这么哄我哩?”




冯宝宝没接他这个话,房里只有床头有微弱的光,或者说,再明亮的光,在她黝黑的眸子里都悠远黯淡




她说,“你和张楚岚真像哩”




张护宝第一次听到这句话是在他八岁的时候




他和宝儿姐玩得累了,四仰八叉躺在树荫下,那是夏日里唯一的阴凉




他尝试着将头枕到宝儿姐膝上,她脸上呆呆的错愕很明显,他的头真的枕于其上时,她的放松也很明显,腿部的肌肉柔软,又有点凉凉




张护宝开心的笑了




冯宝宝更愣了




她的手覆上来时,阳光也刚好从枝叶间漏了,全撒在他眼上,张护宝被刺得紧紧闭住眼,他只感到她的指腹像两个冰冷的漩涡,在脸上触了一下,便消失了




“你和张楚岚真像,真像哩”




宝儿姐从来都直呼他爸大名




可张护宝想,宝儿姐这么说,是不是在老爸小时候就守在老爸身边了




冯宝宝守在张楚岚身边多久了




很久很久哩










19.




张楚岚一直活到了一百岁




他觉得自个挺圆满的,算是寿终正寝,苦尽甘来




子子孙孙都被招回来了,除了老二佑宝,因为小师叔走在他的前几天,佑宝得给小师叔戴孝,上龙虎山那么多年,张灵玉算他半个爹




张楚岚有时候会想,张灵玉真的懂怎么教孩子吗,他连自己的事都处不好,据说那块石碑晾在崖边几十年了,他都没再去看过




他想着宝儿姐,和自己一同从山上下来的宝儿姐,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她很久没这样,欢得像只兔子,他自个摔了一身的泥,扶着膝看,由她乐




直到返程的车上




“宝儿姐,你刚刚说,小师叔他哪奇怪了”




张楚岚问她




没有回应




他从车镜上看后座,她缩在不大的后座上,坐着睡不行,非要躺着睡,他又四面看了看,龙虎山是个景区,好在今天来客不多,张楚岚就把车在高速上停了,脱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了,外套也不大,边角掖好了才不透风




今天有些冷




张楚岚呼了口气呵呵的暖手,仔细回想,张灵玉转身走的时候,是笑着的,虽然有些牵强,有些丑,但并不奇怪




奇怪的是他的手,揪着衣襟那么紧,抓着心口那么深,都伤出了血,他也痛得不自觉




所以张楚岚才说完节哀就息了声,张灵玉那样子怪吓人的,他可不想再捅出什么篓子




他只是不知道而已,决定走上这路前,他好长一段时间,也老做那个动作




张护宝总算从西藏赶回来了,挤过那帮孙儿子来到他床前握住他一只手,没哭,他的另一只手由宝宝握着,张护宝来了,她的视线也没从张楚岚身上挪过




“我要去陪你妈啦”




他俗套的说




张楚岚发现自己竟然记不起自个老婆的脸了,只记得她善良,大度,一个普通姑娘,能有冯宝宝那样的纯真,他第一次认识她时,是觉得不可思议的,可想想,异人里也有坏透顶了的人,凡人里怎么就不能有至善至真者呢?所以张楚岚娶了她,只有这样的女人,才能乐于为别人奉献一声,他也有过愧疚的,想要补偿,只是她死得太早也太久了,虽然也不过二十来年前,但对他们来说,真是太早了




她临终前还对唯一的张姑娘说,妈走啦,你记得要常给阿姐梳梳头




其实张家里哪个不会给她梳头




他们就是为她而生的




“这对你要娶的姑娘不公平”




那时的徐三说




“这对我……也不公平啊”




那时的张楚岚说




他想回握住宝宝的手,但手年老无力,他想看清她的脸,但眼年老模糊,他想喊一喊,“宝儿姐”,但唇年老干瘪




他只知道她未老




握住他的手年轻有力,看着他苍老脸颊的眼平静温和,轻轻唱着黄杨扁担的声音一如多年前的一字一句唇齿清晰




“护宝,宝儿姐常去那条街你买下完没有?”




“早买成了,十年前的事了”




他的儿子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那宝儿姐爱吃的东西,厨师都找齐没有”




“宝儿姐又不挑食”




他儿子记得宝宝说过“有什么吃什么,总好过饿肚子哩”




“八奇技,你们都熟透没有?”




“熟透哩,有二弟在,几个敢动咱们家”




他儿子抬头看了看宝儿姐,大家都抬头看了看宝儿姐




冯宝宝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张楚岚笑了




他慢慢,慢慢慢慢,松开了她的手




她的眼睛里有水,有光,有张楚岚这个人




这就足够了




还有好多好多呢




“宝儿姐”在他们的指尖彻底的分离即将此世不见前,张楚岚笑得心满意足




“你有家了”










20.




“哎”




她的应轻轻的




大家都轻轻的应了那么一声,于是那百句有余的应答变得洪亮了,仿佛是特意要给那已逝之人在地底下也听得清清楚楚




冯宝宝是在张楚岚下葬后的三天才不见的,张护宝哪都去找了,包括老爹的墓地,可是都没有,他想,怕不是这么快就要所负所托了




宝宝是在夜临前给他打的电话,说“明天就回去”




张护宝没能多说一个字,嘟嘟嘟的声音萦绕了耳




她挂了电话,屏幕仍在不断闪烁,他们又在给他们打电话哩,冯宝宝看准了位置,将手机往那墓碑上使劲一磕,清净了




她摸了摸铁铲那木柄,凉嗖嗖,多久没干这活,埋人和挖人都得先整个坑,她这铲子下去,不知道张楚岚会不会在棺材里跳两跳




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上次挖的是张楚岚他爷爷




这次就到张楚岚了




咋这么快哩




冯宝宝想不通,她踩着铲头一脚下去,铁器碰到木棺,闷得几乎听不清那声




深色的棺很快就露全了,她使劲的拍拍棺上的尘土,叩了叩,像敲门似的,那声音也很沉,一直压得冯宝宝的心发痛




四角的钉子钉得很死,但她真想要撬开,也就一抬手的事儿




冯宝宝想着,等他从棺材里出来了,可得像在龙虎山那时,给他脸上来两拳,虽然很久很久以后的今天,她才恍恍惚惚的想着,那时候,他疼不疼




张楚岚很少真喊疼,她证着,从小在孤儿院,他就被人欺负,不能用炁,别人哭爹喊娘,他拍拍身上的尘土,护在怀里的馒头,几口一个




他被人锁在教室里,也坦然,趴在课桌上就睡了,冯宝宝去拍了拍那老房子的门,张楚岚被惊醒了,屋子里传来长长一声,“哟---”嘲讽意味的,等他从教室里挎着书包出来,她早走远了




冯宝宝抱着膝,在很远的地方看着他,看着他的人,看着他的棺




她大力的拍打那棺材板,“嘭嘭嘭”“嘭嘭嘭”,好像要穿越时光,那黄梅树下,石荫凉堂,被锁在小黑房的张楚岚,由她亲自去放




“张楚岚,张楚岚,张楚岚”




她一边拍打一边大喊




“张楚岚,张楚岚”




那门板被拍着震震,美梦中的少年嘟囔着“谁啊谁啊”,可终究没有醒来




冯宝宝这一生埋过很多人




有些是好人,有些是坏人,但都跟她没什么关系,唯一有关系的人,睡在着木板后,做着他“万事如意”的美梦




哪里万事如意,哪有美梦成真




就像那一个坟坑深深,人生也不过如此,不见光的从娘胎里来,不见光的回土里去,由始至终,万事皆在身外




她才是天地,他只是蜉蝣




冯宝宝第一次累了,喊得累了,挖得累了,待会再要埋,更累了,她索性跳入那深坑里去,平躺着与他同眠,埋了这么多人,埋埋自己也不错,这土里是多么阴凉,她碰不见张楚岚,也碰不见别人,往事是月光,照不见她,却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她动一动,那片黑暗也动一动




黑暗最后喊了一声




“张楚岚”
















和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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